泉州南音网-曲词考辨

“洗却”与“说却”、“青”与“倩”

   —《只恐畏》一曲文词的考辨



  弦管指套的《心肝跋碎》,写宋代朱弁别公主的故事。共四节,其曲文分别来自《明刊三种》的〈新刊弦管〉和〈新刊雅调〉。它们的原创不知始于何时,但从刊行问世至今,由世代弦管人传抄曲谱和口传心授,已经传承了四百多年。可见弦管文化的薪火传承相当稳定。其中第四节《只恐畏》还常作散曲唱,传播更广。该曲全文除几处因方言叫字与书面语言略有差异之处(见括号标示),可以说与明刊本是一字不差。曲文如下:

(我)只恐畏了金乌西坠,玉兔东升<①>,寒鸦归阵,鹊(雀)鸟投林。我恨,恨未(袂)<②>得青苍林挂住只红轮,洗(说)却心头情意深。从此去,从此去人居两地,月共一轮。两处相思,一样伤悲。又恐畏了别言难尽,有只叨叨(滔滔)絮絮。伊去后,割得阮(我只处)病相思。 匕匕。 【简注】①金乌、玉兔:意指太阳、月亮。 ②袂:“不会”之意。

  整首曲词文白兼用,颇有文彩。有些词句又似曾相识。

  如《明刊三种. 新刊雅调》的: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寒鸦归阵,雀鸟投林。

  明传奇有高明作的《琵琶记》: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只见宿鸟投林,昏鸦归阵。

  又如《明刊三种. 新刊雅调》的:我恨,恨未得青苍林挂住只红轮,……。

  高明的《琵琶记》【斗黑麻】有:恨不得倩疏林挂住红轮,……。

  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滚绣球】有: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以上三句,何其相似乃尔。王实甫的《西厢记》作于元代,《琵琶记》是后来者,刊行于元末明初。其“恨不得倩 疏林挂住红轮”,可能是因袭于《西厢记》,只把“斜晖”改作“红轮”。《明刊三种. 新刊雅调》刊行于晚明,它的“恨未得青苍林挂住只红轮。”看来也是因袭前者,只是把原题标为“北”的语词转化为闽南语化,而且把“倩疏林”改为“青疏林”,虽然词意可通,但“倩”字是古语,有美好之意以外,还有“央求,倩人代笔”的含义。更重要的是这个“倩”字,还保留在泉腔日常方言中,如“倩戏来搬”“倩鬼医病”等等。“青”只是表示客观色彩,而“倩”则有主观意图,所以用王实甫的“倩”比后者的“青”字好,更能表达公主此时力图留住时光、莫使朱弁远去的心态。

  那么,“倩苍林挂住只红轮”,留下朱弁要做什么?明刊本作的是“说却心头情意深”,而弦管界民间传抄本却作“洗却心头情意深”,此曲的多件音频也是“洗却”。

  “说”与“洗”一字之别,何者为妥?抄本源头已很难查考,唯一办法是根据本曲的主旨与语境来判断。朱弁被金国扣留十六年,一旦解脱,归心如箭。公主赶来挽留,渴望“倩苍林挂住只红轮”,再不借代价把朱弁多留下片刻,因为 “别言难尽,有只叨叨(滔滔)絮絮。”还有许多心里话要说。由此看来,“说”比“洗”更切合公主此时此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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