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南音网——学术园地

    【编者按】本文作者李丽敏女士有长期的舞台实践经验,并对泉州方言音韵进行深入的研究,先后受泉州艺校和泉州师院聘任为泉州方音教师。2006年编写由泉州师院主编、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泉州方音教程》,同时还在泉州电视台作了泉州方言的系列讲座。近几年来,由于海内外喜爱南音、学唱南音的人日益增多,其中许多新弦友对于如何更好地掌握泉州方言音韵常常提出一些问题,故本网特约作者写此专题文章,并由其亲自逐段讲读,以供弦友们参考学习。


浅谈泉腔咬字(叫字)

李丽敏



  戏曲界通常所说的“咬字”,而南音界老先生们都称谓“叫字”。就是如何使舞台上语音发音清晰、唇舌有力,收音完满,达到字正腔圆的技巧。在南音、梨园戏唱念的训练中,传统的分析方法是将一个音节分为字头、字腹、字尾三部分。咬字的技巧在演唱艺术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清•徐大椿在《乐府传声》“归韵”一节中说:“盖箫管只有工尺,无字面,此人声之所以可贵也。”徐大椿是清代戏曲声乐理论家,对于声乐演唱艺术非常注重。论述箫管只有音乐,没有字面,而演唱艺术不但有声,而且有字面。演唱艺术是音乐与语言有机结合的结果,这正是人声胜于音乐的可贵之处。《乐府传声》“收声”一节又说“盖声虽同出于喉,而所著力之处,在口中各有地位,字字不同。”徐大椿进一步阐述字音的形成,是口腔中不同着力点所发出的声音形成的不同的语音。语言贯串于整个演唱艺术之中,而语言的表达又依靠每个音节的吐字归音。所以咬字的技巧是至关重要的。

语音规律

  要掌握唱腔的咬字,首先要了解语音的规律。泉腔语音与汉语语音一样,都是由声母、韵母、声调或韵母、声调构成的。音节是语音的自然单位,每个音节包含着一至四个音素,拼音字母就是代表音素的符号(采用国际音标)。例如:

a t‘ian an bun
(1) (4) (2) (3)

  这四个字包含有一至四个音素。音节的构成,不管是一个音素,两个音素或四个音素,都必须具备有基本母音。从语音学的角度来看,语音音素按其性质可分为元音、辅音两大类。其发音的特点分别是:

  辅音:在音韵学称为声母,声母分清音和浊音两类,是根据发音时带音和不带音所决定的。发音不带音者为清音,因声带不颤动;带音者为浊音,发音时声带只有短促的颤动。泉州方言声母与上古音系接近,除了三个浊音[b]、[l]、[g]之外,发音时声带都不颤动,声音不响亮。因为发音时气流在口腔里受到阻碍,所以声音不能拉长。辅音不能自成音节。声母是字音开始时的音,即“字头”或“出字”部分,所谓“唇、舌、齿、牙、喉”各种声母的发音部位,也是“字音之所出”。

  元音:发音时声带颤动,发出一个响亮的声音。由于发音时气流在口腔里没有任何阻碍,发音器官可以满口用力,造成音波,然后通过口鼻咽腔扩大共鸣。每个音节的音量主要依靠元音,元音能任意拉长发音时间。元音可以自成音节。例如:依[i]、於[ɯ]、啊[a]等。元音在音韵学称为韵母,是字音成声时的音,是演唱艺术中的“归韵”、“收声”部分,也就是“字韵之所归”。

  从元音和辅音的发音特点,可以看出它们的发音是两种不同性质的音素,彼此之间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一个发音受阻,一个是气流畅通无阻。它们又要很快地结合在一起。演唱艺术是音乐与语言音韵结合的声腔艺术,也就是歌曲的旋律与唱词采用的语种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下面就普通话与泉州话基本母音进行比较:

  普通话的基本母音有:

  [a](啊)、[o](哦)、[e](婀)、[i](衣)、[u](乌)、[ü](于)。

  普通话的基本母音只有六个。

  泉州话的基本母音有:

  [a](啊)、[ɔ](乌)、[o](欧)、[ə](祸)、[e](裔)、[ɯ](於)、[i](衣)、[u](有)、[ã](馅)、[](捂)、[ĩ](圆)、[ẽ](妹)共有十二个。其中[ə](祸)、[ɯ](於)以及四个带有鼻音的鼻化母音,[ã](馅)、[](捂)、[ĩ](圆)、[ẽ](妹)这些单韵母都为泉州腔所特有。如:飞[pə]、思[sɯ]、山[suã] 、岭[liã]等。另外,泉腔韵母的入声韵为韵尾闭合声,如:(用泉州音读)压、揖、叶、益、乙、郁、阅、恶、约、鸭、甲等。韵母末尾加塞音韵尾的闭合音是普通话所没有的。

  从以上的比较可以明显地看出,普通话的基本母音发音比较好掌握。而泉腔基本母音较之普通话复杂,少一个撮口[ü],多了七个基本母音,使整个韵母类型特别繁多,泉州方言韵母有八十七个。要掌握泉腔的咬字,首先要熟悉泉腔语音的发音特点和语音规律。


泉腔的咬字(叫字)

  清•李渔在《闲情偶寄》一文“调熟字音”条中说:“字头字尾及余音,皆为慢曲而设”。泉州南音的“慢曲”特别多,有的字拉腔长达多个小节,节奏有叠拍、紧三撩拍、慢三撩拍,甚至有七撩拍。这种有拉腔的“慢曲”,必须特别注意“字头字尾和余音”,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咬字(叫字)。字头即指声母,在南音的演唱中,声母是字音的开头部分,发音与用普通话歌唱一样,没有特别之处。字腹和字尾则指字的韵母部分,演唱时行腔中延续的音是韵母部分。泉腔的咬字与普通话有所不同,即将韵母又分为韵头、韵腹、韵尾。例:

  从以上这两个例字看,这是各部分比较完整的音节。但每一个音节不是如“元宵”两字每一部分都完整的。有的只有单韵母,如於[ɯ]、呣[m](不);有的只有复韵母,如音[im];有的只有声母加单韵母,如鱼[gɯ]等。

  我们用普通话演唱歌曲时,拉腔中字的重心都落在韵腹上,而不会落在韵头。我们所说的韵头,在普通话唱念咬字时都作为“介音”。如“年”[nian],“天”[tian]、(用汉语拼音),这两个音节都是包含着完整的四个部分:声母、介音(韵母)、韵腹、韵尾。如“天”字唱时字头的形成是声母[t]加介音[i],而拉腔一定要落在韵腹[a]进行拉腔,最后以[n]收音。有时候我们用演唱南音的咬字方法唱普通话的歌曲,让人听了觉得别扭,都觉得咬得太死了,语音出字不舒展,也就显现出闽南唱腔的腔调。不同的语种音韵所采用的咬字方法是有别的。我们演唱南音有别于用普通话唱歌,有着独特的规律,正如陈士奇先生在《南音演唱行腔吐字规律初探》一文中指出的:有韵头先唱韵头,没有韵头先唱韵腹,一直延续到本字拖腔末了临收句时,才归韵收声。

  泉腔的韵母是最复杂的,除了基本母音比普通话多一倍外,其鼻音韵母、鼻化韵母、入声韵母也是普通话所没有的。音节的构成也就更为丰富。

  尽管每一个音节有的缺这一部分,有的缺另一部分,但都具有基本母音,叫字也有一定的规律。下面是泉腔叫字的几种基本处理方法。


有韵头唱韵头没有韵头的唱韵腹

例如、南音《锦板•特来报》:
ti………………au la…………………………i

  “特”字在南音中的音读“朝”,是复韵母,拉腔时先落在韵头[i]上,直到拉腔末尾的拍位上,才唱出韵腹[a]和韵尾[u],同时收音出字。“来”字也是复韵母,拉腔时先落在韵腹[a]上,直到拉腔末尾的拍位上,才唱出韵尾[i],很快收音出字。“特”字有韵头时先唱韵头,“来”字没有韵头就直接唱韵腹,至拉腔末了时才唱韵尾,完成一个音节的咬字。

例如、南音《北相思• 辗转三思》:
ti………………an tsu……………………an

  “辗转”两字的唱法也一样,如“辗”字,为了使字头出字准确有力,在声母根据发音部位形成阻碍的同时,就直接与音节中的主要元音相拼,以韵头[i]齐齿呼的口形,定好形发声,口形始终不变,直到拉腔的末尾才唱出韵腹[a]及韵尾[n]并很快地收字。所谓“齐齿呼”,即韵母中以[i][ɯ]为第一音素称之。[i][ɯ]在南音中用字最多,而且大部分韵脚以及主旋律行腔都是。在《北相思• 辗转三思》唱段中的大韵(主旋律)“怎晓得红妆意”的“意”字,“你误阮多少佳期”的“期”字,大韵行腔多达二十七拍之长,“齐齿呼”的口形始终不变,即使中间有休止符的记号,都应保持口呼口形不变。“转”字以韵头[u]合口呼的口形定好形发声,口形始终不变,直到拉腔的末尾才唱出韵腹[a]及韵尾[n]并很快地收字。“合口呼”即韵母中以[u]为第一音素的称之。清•徐大椿在《乐府传声》“四呼”中说:“开、齐、撮、合,谓之四呼,此读字之口法也。……欲准四呼,而不习开齐撮合之势,则其呼必不清。”字音的口呼是指韵母中第一个元音音素发音时的口形特点。泉州方言少了一个“撮口”[ü],只有“开、齐、合”三呼。用普通话演唱时,韵头的口形很快地过渡到韵腹上,并且在韵腹行腔。而泉腔演唱南音独特的叫字规律,总是将出字时韵头的口形,一直保持到临收音才归韵收声。这也是字的韵头对于口呼的性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泉腔叫字与口呼的关系更为密切,讲究和掌握口法更为重要。

例如、南音《北相思• 辗转三思》:
(不  女)
 m   lɯ sa    m

  过渡词“不女”,“不(呣)”[m]单韵母即主要元音直接出字,“女”[lɯ]字声母加韵腹直接拼唱元音。“三”[sam]字,声母直接与韵腹[a]拼,以[a](开口呼)口形为依据,至拉腔末了唱韵尾[m]并收音。“思”[sɯ]字,拉腔时咬字直接落在韵腹[ɯ]。“思”字在唱段中拉腔长达二十七拍,口形一直保持在韵母[ɯ]不变,至拉腔末尾的拍位收音出字。这属于没有韵头又没有韵尾,就直接唱韵腹主要元音。


穿鼻韵的特殊叫字

  南音演唱的普通规律如上面所例举的叫字方法。但它还有特殊的规律,即穿鼻韵的行腔叫字。

例如、南音《短滚•鱼沉雁杳》:
(於)
tim gan biau ɯ
(於)
im sin ɯ tsuat təŋ
(於)
u tsi tsap ɯ ku təŋ

  例句里有单韵母“有”[u]、於[ɯ],有鼻音韵母的“音”[im],有前鼻音的“信”[sin],有穿鼻韵的“断”[təŋ]、“长”[təŋ],还有入声韵的“绝”[tsuat],“十”[tsap]等。

  后鼻音的穿鼻韵,如例句中的“断”[təŋ]、“长”[təŋ]字,演唱时一反南音的普通规律,唱出韵腹[ə]后,很快归韵于韵尾[ŋ],并以鼻韵尾拉腔直到收音。行腔时双唇松开,上下齿轻轻合上,舌尖下垂,舌根隆起接触软腭,将声音归入鼻腔,带音的共鸣直接从鼻腔出来。出音就是[təŋ],行腔就用[əŋ]。不管是音符短的字,或是多长的拉腔,都是直接穿鼻出字音,如《鱼沉雁杳》的韵骹:“断、长、光、床、霜、损、门、返”,这几个字都用[əŋ]韵。演唱时的关键是行腔时双唇要松开,上下齿轻轻合上。如果双唇在演唱中闭合着,出字的音就变成[—m]韵。这种穿鼻韵的叫字,显然与其他韵母的叫字方法,有着截然的特别,都是直接穿鼻出字音。但在实际演唱中,就常碰到一种情况,如南音名曲《我为汝》唱段,“苦苦痛痛我得倘(通)返去乡里”。“返”[təŋ]字是唱词中拉腔,为了让声音响亮一点,有的演唱员按常规拉腔落在韵腹[ə]上,形成拉腔时演唱口形不好掌握。这是因为未能了解穿鼻韵行腔的特殊性,因而出现叫字有点怪异的现象,也就不是穿鼻之韵。[əŋ]韵的叫字是泉腔行腔吐字中的一种特殊处理方法,如果发音和归韵时的位置准确,加上鼻腔共鸣运用得当,唱出来的韵味特别温柔。若处理不当就影响到字音的完整性。[əŋ]韵在泉腔南音唱段中,如古曲《中秋时节》

中秋时节

长滚过中滚 四空管 三撩拍

    中秋时节月正光,阮思忆君,只处心头越酸。记得当初叮嘱,须着早早归方。伊曾共阮约定往信返,谁知到今旦,那是书信绝断。必想伊有新人通倚傍,误阮青春,只处孤枕单床。听见窗外孤雁声,卜是失伴离方,亲像阮思君不见返,误阮暝等日瞈、空误阮暝等日瞈。翻来覆去,阮亦侢会得到天光。恨冤家、恨冤家,譬做你有新人情意长,过后共阮旧人,都是一般样全。害得阮、害得阮颜色青黄,阮肠肝做寸断。投告天,你着催迁保庇,保庇阮夫郎,伊今心回意返。到许时、到许时,许时返来销金帐内,做卜同枕又同床。许时返来,销金帐内阮双人,做卜同枕又同床。

  韵骹:光、酸、方、返、断、傍、床、长、全、黄、郎、瞈等,这些字在唱词中都是[əŋ]韵。唱段中为了[əŋ]韵而构词用字都是很具匠心的。还有《三更鼓》的韵骹:一返、千行、机顿(机顿即其中)、暗又光、心越酸、暝长、情重、落糖、外方、呣算、花园,这也都是[əŋ]韵,《三更鼓》之成为五百多年来弦友们爱唱的南音名曲,方言音韵的柔美也是其中的因素之一。

  同样是[ŋ]后鼻音韵尾,处理的方法就不同前面的,如“王”[ɔŋ]、“英”[iŋ]、“红”[aŋ],唱时拉腔都是按常规落在韵腹[ɔ]、[i]、[a],到拉腔末尾的拍位上才唱出韵尾[ŋ]、并收音出字。如《辗转三思》中唱词:“怎晓得红[hɔŋ]妆[tsɔŋ]意”,“红妆”两字唱时都落在韵腹[ɔ]进行拉腔。还有《山险峻》中“苦痛[t‘aŋ]”的痛字,唱时落在韵腹[a]进行拉腔,到拉腔末尾的拍位上才唱出韵尾[ŋ],并收音出字。

  所以,在演唱中凡是有复韵母[əŋ]韵的音节,唱出韵腹后随即归韵于韵尾,直到拉腔末尾收声,这就是泉腔叫字的特殊规律。


鼻化韵和鼻音韵的咬字

例如、南音《福马•元宵十五》:
guan kaŋ kun ts‘in sa
təŋ lai guan ts‘u iam iam tsiã

  例句的鼻化韵:见[kĩ]、成[tsĩa]、病[pĩ],是泉腔演唱咬字的另一特点,虽接近[əŋ]韵,又有别于[əŋ]韵。鼻化韵从元音发音开始,软腭就下垂,让带音的气流同时从口腔和鼻腔通过,并发生共鸣,让发出来的音带有口鼻兼有的鼻化音韵。在《福马•元宵十五》唱段中主要做韵的唱词:“亲相见[kĩ]”、“恹恹成[tsĩa]病[pĩ]”、“为奴三[sã]年[lĩ]”、“做两边[pĩ]”,这几个鼻化韵都要行腔的。又例如南音《望远行•一间草厝》,整首曲有一百八十三个音节,其中鼻化韵就有二十几个,如:间、成、乜、前、绠(绠即经)、盏、添、量、今、暝、更、星、寒、情、生、千、乡、山、岭、般、盘、障、样、安等字,在唱词中都是鼻化韵,其中还不含反复运用的字。这也是泉腔特有的音韵,演唱发出来的音带有口鼻兼有的鼻化哼鸣音,直至末尾收音口形音位不变。

  除了鼻化韵还有鼻音韵,唱词其中的 “恹恹[iam iam]”是[m]韵,[m]韵是纯鼻音的鼻音韵母,有:[m](呣)、 [a m](庵)、 [i m](音)、 [ia m](腌)、[əm](欣),共有五个韵母。纯鼻音的韵母也是泉腔的特点,发音时嘴唇轻轻合上,气流直接归入鼻腔发出。[—m]韵尾的关键,最后嘴唇要闭合,让带音的气流从鼻腔透出,要有充分的鼻腔共鸣。如:呣(不)、心念念、深沉、男、南音、今日的今、黄金的金等字,都是[—m]韵尾。

  泉州方音的鼻音韵母非常丰富,与中原古音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清黄宗彝《聚红榭杂集词》序说:“天下方音,五音咸备,独阙纯鼻之音,惟吾闽尚存,乃千古一线元音之仅存于偏隅者。漳、泉人度曲,纯行鼻音,则尤得音韵之元矣。”泉州音丰富的鼻音韵使语音显得低沉浑厚,唱腔尤让人感到音韵原始典雅。


入声韵也是可以唱

  徐大椿在《乐府传声》中论到入声时说:“四声之中,平声最长,入声最短。……盖入声本不可唱,……南曲(南曲指昆曲)唱入声无长腔,出字即止……”。又说,“盖入之读作三声者,缘古人有韵之文,皆以长言咏叹出之,其声一长,则入声之字自然归入三声,此声音之理,非人所能强也。”入声因发音短促,给“长言”和“长腔”带来困难,古人吟诵时将入声派入平、上、去三声。有入声韵尾的语种,都存在着入声不能“长言”、“长腔”的问题。泉州方言保留中原古语的入声最完整,入声字最多。“有韵头先唱韵头,无韵头先唱韵腹”独特的演唱规律,解决了入声“长腔”之难。在泉腔中,入声韵同样也是可以唱的。如《绣孤鸾》唱词“再绣一枞绿竹”,“绿竹[liak][tiak]”这两个字都是入声,都得先唱韵头[i],至拉腔的末尾才唱韵腹[a]及尾音[—k],要发[k]的喉塞动作并且急速收音。如“绝[tsuat]”,先唱韵头[u],至拉腔的末尾才唱韵腹[a]及尾音[—t]。[—t]韵尾时舌尖抵住上齿或齿龈,要发[t]的舌尖动作并且急速收音。

  例七 、南音名曲《双闺•且休辞》唱词句末的基本词都是入声字:跋涉、迫切、话说、明决、人杰、磨灭、离别、车辄、不竭、宫阙、别业、白发等,这些词尾都是要行腔的。其中如:


   “迫”字唱韵头[i]至末尾才唱韵腹[a]及[—k]收音。[—k]韵尾时舌面后部抵住软腭,要发[k]时让气流成阻的动作而急促收煞。入声韵的字比较短促,关键是口腔内塞音韵尾的成阻部位要准确。同样,入声韵的字在泉州南音唱腔中也会达到演唱艺术的效果。

“照古音”(“鹧鸪音”)的咬字

  在南音演唱咬字的另一重要特色是“照古音”的叫字方法。其在南音、南戏老一辈艺术家们称之为“鹧鸪音”,有的叫做“衔音”,而傀儡戏的老师傅传下来认为应称之谓“照古音”,“鹧鸪音”或许是“照古音”的谐音来的。“照古音”的这种叫法较为准确。黄典诚教授在《泉州“彙音妙悟”述评》一文中指出:

  “鸡”韵今泉音与“杯”无分,唯梨园、南音尚唱“鸡”为[kɯe],这是《彙音》旧读的残余。

  这种“旧读”即“照古音”(“鹧鸪音”),是指泉州话中部分带有[u][i]韵头的字,南音、南戏在演唱中将韵头改发成“於”[ɯ]韵头。如南音名曲《孤栖[sɯe]闷》唱词:

  孤栖[sɯe]闷、做[tsɯe]寸断、即会[ɯe]、画[ɯe]眉、当初[ts‘ɯe]、衰[sɯe]损、做[tsɯe]人等字,都是[u]韵头改发为[ɯ]韵头的“鸡”韵。这种“照古音”除了“鸡”韵外,尚有“恩”、“箴”、“钩”、“生”,这五个韵部的旧读现象尚完整地保留在南音、南戏唱词和道白中。如“恨煞”、“恨着”的“恨”字,“殷勤”,“恩德”四个字;“刻骨铭心”的“刻”字,“促命”、“玉钗”、“荔枝”、“酙酒”、“簪缨”、“更漏”、“母在堂”、“徛起”、“寄返”等等,运用较为普遍的是“鸡”韵、“恩”韵。

  如南音名曲《越任好•脱落》唱词句末韵骹都用鸡[ɯe]韵:弓鞋、苦切、分疏、开解、怀中底、掠身挨、做乜艺,从曲词的音韵感受到了人物悲切如诉的动作性。这是师承严谨的结果,[ɯ]韵头符合南音唱腔口形优美特点,曲词中有[ɯ]韵头的字交错于其间,唱出来的韵味让人听了倍感幽雅动听。如若依照现在泉州音的[u][i]韵头演唱,其艺术效果就完全不同,也就难以达到古典音韵和谐的美感。这种特殊的语音现象是保存在南音、南戏中的古泉州话的标准音。

  由于泉腔韵母类型比较复杂,所以在声腔中的咬字就有几种不同的处理手段。总的来说,遇有完整的复韵母时,要先唱韵头,遇没有韵头的直接唱韵腹。为了使字头出字准确有力,又有声音共鸣,在声母根据发音部位形成阻碍的同时,就要根据韵母口呼的口形特点定好形。字头出音后渐转字腹,这是归韵阶段,每个音节主要靠元音扩大共鸣,使字音明亮圆润。由字腹徐归字尾,这就是收音阶段。收音的同时音素过渡还应与声调的升降、音势的强弱搭配适当,从而使声、韵搭调而出。咬字的技巧在演唱艺术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咬字虽然包括三个活动阶段,但它却是一个完整的活动过程。不论是音节放慢拖长,或加快缩短,都要求字音的头、腹、尾衔接自如,音素过渡尺度得当,使语音纯正,音色悦耳动听。

2020年9月于泉州三朝巷文苑楼

参考书目:

陈士奇 《南音演唱行腔吐字规律初探》 中国南音学会印 1991年10月

李丽敏著 《泉州方音教程》 厦门大学出版社 2006年9月